易中天 昨日上午11时15分,长沙佳程大酒店,刚刚飞抵长沙的易中天还来不及休息,就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媒体。
在家乡媒体面前,易中天认真倾听,笑得爽朗,不想答的问题直接拒绝。当摄影记者提出拍照要求,穿着拖鞋的易教授有点不好意思。 “你们稍等一下,我去换套衣服再出来。”
采访的45分钟不断被各种电话、来访所打断,走红之后的忙碌也可见一斑。“现在的生活都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。”易中天对我们说了好几次抱歉。
他说不敢保证自己说的都是对的,但他保证自己所说的都是真心话。
怀念长沙的米粉臭干子
记者:您曾经写过一本《读城记》,但是里面没有写长沙。长沙是您的家乡,您是如何读长沙的?
易中天:我离开长沙太早了,六岁就离开了,实际上对长沙没有什么记忆。很多人都提过这个问题,是不是长沙不好说。不是,实在是很陌生。我父亲原来在湖南大学会计系教学,后来因为1953年全国院系调整,调到武汉当时的中南财经学院工作,我6岁随父亲到武汉,所以对武汉的了解超过长沙。
记者:回到长沙后,还能不能看到小时候长沙的影子?
易中天:看不到,也不可能看到。我原来住韭菜园,舅舅家住在南门口,现在还有个舅舅在长沙。印象中只记得这两个地方。但对长沙的小吃很怀念,(说着说着就说起了长沙话)像臭干子是我非常怀念的,还有一个就是粉。今天一下飞机,我就问欧阳部长(长沙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欧阳晓东)“到哪里搞碗粉呷咯?”
记者:听您讲课时能听出您的长沙尾音和武汉尾音。
易中天:对,我现在是杂七杂八的口音。
记者:您这么小就离开了长沙,长沙话还讲得挺好的。
易中天:在家里和家人都是讲长沙话,所以有个小环境。
对学术关心而不必过度关注
记者:您的书涉及美学、历史等各个方面,是跨学科的学术研究,在没有上《百家讲坛》前,书并不是很火爆,但之后,您的书就很火爆了。是不是传统学术著作要借助大众媒体才能把它炒起来?
易中天:这个问题不好回答,为什么不好回答呢?首先就有一个问题,什么叫火?
记者:火就是很多读者都关注和读您的书。
易中天:那就引出第二个问题――中国传统文化是否需要大家都来关注?
记者:您作为学者,您觉得是都关注好还是不关注好呢?
易中天:我的看法是,关心但不必过度关注。因为学术研究毕竟是少数人的事情,学术研究也只能是少数人的事情,而且甚至在我看来,现在做学术研究的人还多了,要减员。青岛社会科学院的杨曾宪先生做了专门研究,他有一个数字。我也有这个感觉。学术研究本身是需要安静的,所以作为学术研究这一块,不需要过度关注。
但是,文化又是跟每个人都密切相关的事情,每个人都生活在文化当中,我们不可能脱离文化环境和文化氛围而生存。那么作为关心自己的生存方式,每个人都要关心的。一个“关心”,一个“关注”,我用两个词来区别,要关心,不必过度关注。
记者:网络上、社会上称您的走红是一种“易中天现象”,您认为这种现象正常吗?
易中天:对这个问题,对不起,我谢绝评论。这个问题应该是人家来谈,欢迎大家来谈,唯独我不能谈。《易中天品三国》至少48集
记者:您在央视开讲的《易中天品三国》一共有多少集?
易中天:现在已经播了24集,上篇讲完了,还有下篇。现在计划从10月25日开始播第25集。多少集我不大好说,但至少有48集,也可能会超出48集。电视节目和我们平时作研究的研究计划不一样,必须根据观众的需求来随时进行调整,像《百家讲坛》很多都是事先计划拍多少集,有的甚至都录下来了,反映不好的可能就停播了;又比如上次于丹(北京师范大学教授,在《百家讲坛》节目中为观众讲述她解读《论语》的心得)的节目,本来只准备讲7集,现在反映非常好,马上就录制新的。
记者:讲完之后,书还会跟着出版下篇吗?
易中天:书的下篇也要出版的。
记者:网上说你的稿费拿了200多万,是真的吗?
易中天:(摇头)没有那么多。
厦门是早选定的养老的地方
记者:现在找您的人很多,就像明星一样,感觉怎么样?
易中天:肯定不舒服。完全没有自由。长期处于“双规”状态。今天早上在和记吃一碗粉,都有摄像机对着拍,你说能吃得香吗?
记者:听说您以前在武汉大学教书的时候,经常和学生一起在小馆子里吃饭、发牢骚。
易中天:这些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。
记者:还可以遛遛狗啊。
易中天:现在也还遛狗。
记者:遛狗的时候也会有人找您签名吗?
易中天:有啊。不过我现在只在小区内遛狗,小区是封闭式,碰到的多数是邻居。
记者:那您退休后有没有想过回长沙定居?
易中天:没有。这是我说实话。退休后还是打算在厦门,厦门是我选定的养老的地方。我是1992年去的厦门大学,就是为了去那养老。厦门非常好,空气清新,气候宜人,节奏缓慢,适合老人居住。我建议你们退休以后也去厦门养老。
“都是我想说的真心话”
记者:您以前在新疆做过知青,那段生活对您的人生有什么帮助?
易中天:让我知道了人间的疾苦,让我知道了生活不是诗。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,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。因为是在人生的最底层,这些东西只有沉到了人生最底层才能了解,在学院和书本上都学不到。所以我把历史上的人物还原成普通人,把原来附加在他们身上的理想的光环都剥离开来。由此也招致一部分人的愤怒和仇恨,因为把他们的梦破灭了。
记者:您把我们理想中的三国人物、汉代风云人物都打破了,又是怎么重新塑造起新的形象?是不是与自己的生活经历有关系?
易中天:我觉得首先是对人的看法。不管文学形象也好,历史形象也好,他首先是一个人,是人就有人的最基本的一些东西,就是共通的人性。这些共通的人性,由于个人不同的性格在不同的环境、历史条件和风俗下,会有不同表现。一个不是学历史专业、做历史研究的人,凭什么要关心历史?无非就是想看看历史上的人是什么样子,想想自己怎么做人。所以就该把最接近真实的人物告诉大家,而不应该编美丽的谎言。
记者:您把这些有光环的历史人物还到本原了。
易中天:我也不能肯定说就是历史的真实。就是依靠我的判断,对人生的感悟,以及历史上留下的记载来进行的一种猜测,但是我不粉饰。我不敢说它是对的,但我保证我所说的,都是我想说的真心话。
电视是把“双刃剑”
记者:您在央视总是以一种调侃的口吻来说三国,有网友觉得您适合做脱口秀的主持人。
易中天:(大笑)这个问题你最好去问一问赵化勇(央视台长)。
记者:那您对电视这一行是否感兴趣?
易中天:电视是一个很好的传播渠道和公共平台,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。上次接受王志采访时,我就说“感谢电视成全了我,我也随时警惕电视会毁了我”。因为电视有很多限制,受时长限制,可能录了3个小时的节目,最后播出来只有45分钟,不能保证连贯性、流畅性。
“最支持我的是历史学家”
记者:您受到许多普通百姓的推崇,同时也有许多历史专家提出反对意见,对此您怎么看?
易中天:(笑)它恰恰相反,这些都是被媒体所误导了。其实最支持我的是历史学家。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导樊树志就曾经发表一篇文章,香港大公报都转载了,做成标题是《史学大师樊树志力挺易中天》,实际上他的文章在网上是可以搜到的,但媒体不关注,媒体关注的都是骂我的。媒体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。
批评我的历史学家没有几个。他们有学者身份,但不是历史学家,也是非专业的,其实是非专业的批评非专业的。真正的历史学家,只有周振鹤先生曾经说过一句,空城计在历史上是根本没有的,但他也只说了这么一句,而这个一直也是个学术争论的问题。对于其他批评我无所谓。
记者:据说,您受大众关注之后,您很忙,您的行程已经排到了明年,那对您的高校教学是否会有影响?
易中天:不会,我们厦门大学开了一个中层干部以上的会议,关于研究学校创新工程的问题,校党委书记王豪杰同志做的报告当中,专门有一节谈易中天现象,而且是作为厦门大学的创新工程的成果,表示今后还要多培养几个“易中天教授”。校方是非常支持我的。